齐洪海，1994—1999 年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建筑学学士2002年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建筑光环境研究生毕业，1999年起从事照明设计，现为北京远瞻照明设计总监。

　　代表作品：

　　中国国家博物馆部分展陈

　　故宫保和殿东庑展厅

　　王府井商业区照明规划设计

　　杭州市城市照明总体规划

　　中石油大厦

　　西河粮油博物馆

　　光与时光展厅

　　采访手记：齐洪海在行业内是一个辨识度很高的设计师，一是因为其光头;二是因为其人敢说敢做敢吃(关于敢吃这一点，小编曾有幸与其同桌吃过几次饭，他绝对是一个眼里只有美食的吃货。)至于敢说敢做，那各位看官就得往下看了：

　　当然，如果你想一睹其人的庐山真面目，又想听现场版的其人其言，那你就不能错过6月11日阿拉丁照明论坛设计峰会，齐洪海将开讲——照明角色定位对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影响。地点就在广州国际照明展览会现场B区1号会议厅。

　　我要第一个出来帮工程公司说话

　　《阿拉丁·设计》：您怎么看待近几年中国的照明设计行业的发展状况?

　　齐洪海：我现在最关心、最感兴趣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对整个行业主要角色的梳理，包括业主、物业(也可能是业主或者单独的一个公司，主要负责经营和维护)、建筑师、景观设计师、室内设计师、照明设计师、工程公司、厂家这几大角色他们各自职责以及需求是什么?

　　先从照明设计师说起，照明设计师的需求就是我要高的设计费，我为什么要高设计费，因为这个对应我的工作模式，这个工作模式和对应的工作成果有没有人买，如果没有人买，那我这个需求就不存在，那我的生存一定会有问题。

　　再说工程公司，大家都说工程公司存在的价值可疑，比如现在很多业主都在说我不需要照明工程公司，产品我自己买，找人安装，然后有物业维护就完了，工程公司的价值不就是在这里了吗?事实上，我觉得工程公司的存在两个不可替代的价值，一个是他对整个系统负责的价值，就是说工程公司不仅仅把这个活干完了就完事了，他要对整个系统的运行和运行的稳定负责。比如，这个灯买回来安装好后，跟控制系统的配合，不仅要可以用，还要用得很稳定，这就需要有人对系统负责。如果工程公司不存在的话，就没有人对系统负责，那出现问题之后，灯具厂家说我们产品没有问题，控制系统供应商和施工也都说我们没有问题，大家都说自己没有问题，最后说是系统有问题。那谁对系统负责?我觉得工程公司是对系统负责的，所以他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另一方面，我们国内大部分项目实际上的付款情况并不是非常好，所以工程公司是实际上的投资方，他们不是简单干活的人，他是投资者之一。一般情况下，一个工程项目，工程公司需要垫付大量的资金，这些资金放在银行里都可能有6、7个点的正常利息。那么，工程公司凭什么不能有更高的利润?所以，大家说工程公司买卖灯具的利润太高，其实我不同意这个观点，因为他们表现为通过买卖灯具获得利润，其实，工程公司还要把这个利润稀释到对整个工程系统负责中去的。而现在施工的利润很低，实际上工程公司的利润主要来自买卖灯具，但是买卖灯具得来的利润是因为他做很多工作来获得整体的利润。因此，我觉得工程公司的利润并不高。所以，我要第一个出来帮工程公司说话，就是他的需求是合理的，他付出的劳动应该得到合理的利润。

　　对于厂家的需求来讲，现在市场上同质化很严重，大家说厂家的产品不好，产品做得不好或者整个项目做得不好，很多时间是因为购买方本身的需求就不好，就是你没有好的需求当然就不需要做好的东西。所以，那个灯装了能对付几天就行了，以后运营都没有人管，是基本需求造成的。另一方面，又有很多人说，某些厂家的产品卖得很贵，或者是几个好的产品老是卖得贵。现在国内的实际情况上是绝大部分的产品不及格，不是说及格了谁好一点谁差一点的问题，是极端的不及格，是需求就不及格，所以我们不需要及格的产品。所以，你对厂家说产品要做得好一点，那起码要给产品一个能够保证稳定的运营的成本吧，你连这个成本都不给，那就不能保证这个产品好。我觉得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你要让一个行业正常、健康的运转，每个角色应该获得基本的收益，这个成本你能不能保证付出再说他是不是好?不然，大家就凑合活着吧。

　　这是我第一个感兴趣的事。第二个我感兴趣就是说，因为设计是对外，需求是由业主决定的，大部分业主的需求没有那么高，所以设计你想努力做好也做不好，所以我们现在更加倾向于对行业内服务。比如我们是替厂家、工程公司去服务，所以我们现在跟厂家合作，有那么几个厂家有追求要把产品做好的，我们就去跟厂家有更实际的结合。以前我们作为照明设计师是跟厂家说我们要什么样的产品，你要帮我怎样设计，以这种心态跟厂家合作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没有什么结果，因为厂家的需求不是针对某一个设计师来衡量产品的，他还要面对大市场来衡量说他在这个市场里面要做什么样的产品。所以，即使跟那些做得比较好的厂家合作，你用设计师的视角来说我要你做什么产品都合作不成，我现在把这个事情倒过来想，你厂家需要我设计师帮你做什么，我这个设计师的经验和思维方式对于你厂家做产品设计会有什么样的帮助、共享，我就帮你做什么，这可能是一个根本的转变，我们希望我们能帮助厂家根据他的需求来办事。

　　中国只需要17个照明设计师

　　《阿拉丁·设计》：您刚才说了行业内几大主要角度的关系，您认为现在跟五年或者十年前相比的话，这几个角色有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齐洪海：从我个人的感受来讲大概可以划成几个阶段，照明行业从1995年2005是一个很好的往上走的趋势，不管是专业化、大家对产品品质的要求都很高，这都往上走，大家都觉得这个行业可以做得很好，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估计这事肯定是跟大的经济形势是有关系的。从2005年之后就急转直下了，之前大家觉得我只要有钱就用最好的产品，所以，那时候大家都非进口产品不用，国内像胜亚这些产品都排不上号。从2005年开始，进口产品基本上就很少用得上了，业主觉得用不着了，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心态。然后2008、2009年我觉得还是比较好的状态，就是国产产品还是在往上走，品质需求还是有的。但2009年之后就急转直下了，我感觉可能是跟LED产品有关，而且对应的产品使用的方面都是那种大量的，特别是大家都喜欢做媒体立面这些东西，指向的都是大量使用产品。任何一个指向大量使用产品的设计或者结果，肯定就是廉价。从1999年到2005年，从2005年到2009年，从2009年到现在，分成三个阶段，两次往下走，我感觉是越来越差，设计的专业性没有得到提高，设计师是越来越多了，但是没有得到真正的专业培训或训练。而现在一些比较好的大学的设计专业的毕业生是不来做照明设计的，所以，可以想象，这个行业越来越大，它却只能越来越劣质。

　　张昕在一个会上说过，按照欧美的发达国家的建筑师和照明设计师的比例来算，中国一级注册建筑师对应照明设计师的数就需要17个，换句话说全中国只需要17个照明设计师就够了。想想其实也对，我觉得我能认可的、在中国的照明设计师可能也不超过17个，所以整个照明设计的质量我觉得也是一直往下走，没有什么提高。所以我可以猜想这些照明设计师应该不是能够通过简单做设计来获得足够的收益的，所以他的设计倾向是包括卖产品的，我想肯定是这样，当然我并不认为说照明设计师必须独立才可以做出好设计来，我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我也觉得工程公司完全可能做的设计比照明设计师做得好，其实这只是一个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的关系，如果一个工程公司他真的觉得长远利益很重要，那他就会很认真做设计，带给业主真正的价值。厂家也有可能把设计做得很好，如果他觉得把长远利益和产品的价值表现出来很重要，那他也会做好设计，所以我不觉得独立设计很重要。现在的问题是追求长远利益的人很少，所以设计整体的专业性一直在下降，这是我现在基本的感觉。

　　《阿拉丁·设计》：您刚才提到中国照明设计师和设计的水平都在下降，你觉得怎样可以改变这样的现状?

　　齐洪海：改变不了，因为需求不需要，那就没有什么改变的可能性，一切还是以需求为导向的。

　　如果需求不真实，设计就不长久

　　《阿拉丁·设计》：说到这个需求，跟现在相比，你觉得近几年业主对照明设计的需求或者整个认知度有哪些进步?

　　齐洪海：我们先来说说有哪些行业会需求照明设计?最常见的就有两类，就是政府和房地产，基本上就这两类，其他基本上都是偶然的，比如你蹦出来一个私人的项目都是很偶然的，90%以上的照明设计需求就是政府项目和房地产项目。政府需要什么，为什么国家会投那么多钱做照明，从大的角度来讲这就是拉动经济的一种方式。政府投资，照明只是政府整体投资的一种表现。比如我们现在又看到政府投资的趋势又明显了，最近出现一些大项目都是比较典型政府投资，那政府在照明行业里面他能投资什么，城市公共空间。城市公共空间里真正的照明需求是什么呢，就是路灯，除了路灯之外没有其他政府项目投资的需求是真实的，什么叫真实的需求，就是说我有他才能活，我没他就不能活，最真实的需求只有路灯。

　　然后房地产更简单，我们合作过很多房地产公司，如果那个房地产单纯是为了卖房子的话，这个需求就更简单了，在卖房子期间是亮的就行了，房子卖完之后都灭了跟我也没有关系，现在有一些经营需求，比如说商业地产什么也好，但是你看商业地产有多少是高端的，比如说卖怎么样的，像太古那种质量确实比较高，其他大部分都还是万达品质的。这能不能带动设计水平的提高，我看未必。再往深的说，中国土地不私有，就算土地私有，比如70年使用权其实也算是一种土地私有，能拿到土地私有这个权利的人有多少，没有这个权利的话就意味着没有人真的在盖一个千秋万代的房子，那他就没有一个长久的需求。

　　《阿拉丁·设计》：我为什么感觉你这么一分析的话，那其实做建筑设计师也没有什么希望，反而室内设计师还有一点机会?

　　齐洪海：是的，室内设计师是有最多机会的，我是这么认为的，曾经一度我想转行去做室内设计，但是后来为什么没有往这方面转，把精力放在产品研发上了?因为我觉得做产品真正的价值在于，不是说我今天做产品，以后我就做工程渠道的产品，我觉得未来一定是做零售渠道的产品，真正的市场只存在于老百姓普通的日常消费。我认为直接是从老百姓兜里赚钱的行业都是健康的，因为那个需求是真实和理性的。我未来的目标是去做这样的产品设计，除此之外我觉得都不真实，包括室内设计我觉得都不真实，我越来越没有兴趣和某一个具体的人做一个具体的沟通，然后产生的结果只服务于某一个具体的人，我觉得这都是大成本小收益的事。一定要做那个你把这件事做完了，然后你放在那里，成千上万的人通过最普通的渠道看到它，然后筛选它，最后说这个东西我买走，我觉得这是值得做的事，其他事都不值得做，所以我没有转行做室内设计师就是这个原因，我觉得室内设计也没有太大的前途。

　　我的贡献要50年后见

　　《阿拉丁·设计》：再来聊一下您个人近五年来的一些变化?

　　齐洪海：这几年我瘦了很多斤。我最大的一个变化是我一路在向下走。我读建筑出身，可以是站在这个行业的比较靠上的位置上，我的同学，一般来说一直在建筑师的位置，有一些人是往上走变成业主了，这是比较典型的状态。而我先是往下走，变成了照明设计师，然后再往下走，很有可能走到最后，就变成厂家了。所以，我最大的变化是我一直希望把我做的事受外界影响越来越小，越来越变成我自己有清晰的任务、清晰的目标，自己能掌控的事。可能是心态的变化导致我整个生活状态的变化，这几年我最大生活状态变化就是每天五点钟起床，晚上十点睡觉，大部分情况下是每周跑步三、四次，每次跑一个小时，或者进行其他方式的锻炼。所以，这几年，我成功的减掉了几十斤体重，这是我比较典型的变化。

　　2009年的时候我还有一个根本性的改变。在2005年的时候，我就制定了一个“五年计划”，比如我要做多大的业务，我要盈利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我要项目做到多牛，我要什么知名度。到2009年的时候我发现都相去甚远，我想得到的东西一个都没有得到，我们先不说名利吧，名利可能有很多影响因素。比如我想把事做得多牛也没有实现，我就想为什么呢?我想把事做得更好为什么也实现不了，这个时候我就冷静的想了一下，其实我做了一件自己思维方式都不认同的事。我自己总是强调做事要讲究规律，不符合规律的目标要实现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自己也在追求不符合规律的目标。

　　2009年的时候我也不记得具体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我就突然间想明白了，其实我自己就做了一个不符合规律的思考和定了不符合规律的目标。如果我们可以像日本人、欧洲人、美国人做得那么好，肯定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那怎么可能是我五年之后想做的，我十年之后想做的事呢?所以，我就想这个目标本身自己就犯了一个错误。所以，从2009年之后从设计上我就改变了一个观念，我不再追求我的设计结果有多好，我只追求我设计过程的一部分，这个工作本身的一部分在逐渐的改善，比如说我的工作流程做得越来越好了，我的图纸规范做得越来越好了，这些年轻人我能逐渐影响他们的思维方式，至少是我觉得好、我影响他们，我觉得这就是我的全部了，我不再设定说我要把这个工程做得怎样、把设计做得怎样，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能贡献的是50年以后设计行业整体水平的提升，我现在已经在起到实际性的贡献了，我觉得这就行了。这就是我自己根本的转变。